乡村记忆(《记住乡愁》连载中)

来源:第十四师昆玉市     点击量:5   发布:2024-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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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

杨方中

杀猪

        记忆中的童年,总有些挥之不去的印迹,它是那样美好,犹如一幅画,定格在那宁静朴实的乡村,让人怀念。

        每到岁尾年关,杀猪便成为乡村每家人的大事,不管是家庭富有还是贫穷,人多还是人少,到了年关,家家户户都必须要杀一头猪,而且一斤也不卖,全部留下以备一年食用。

        杀猪是项技术活,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十里八村的也就出那么一两个会杀猪的,因此,一到年关,杀猪的师傅们便特别抢手,每到一个地方,左邻右舍都会选择一个地方,集中宰杀。

        我的一位远方亲戚便是位很能干的杀猪师傅,所以,每年年关,我们家就成为了集中杀猪的场所,四邻八舍就像赶庙会一样,背着烧水的柴禾,赶着一年用心血喂大的猪儿,来到我们家。

        那一天,我们家热闹非常,说是一个杀猪的场所,其实也是一个比赛的现场。那时农村人家养猪不像现在,四五个月就出栏了,而是要花一年的心血,都是用自家的粮食喂养出来的。这不,当邻居王大妈赶着她那头又肥又壮的本地土猪慢腾腾的到来时,立即引起不少人的赞叹,说王大妈养的猪真大,硕大的肚子快要挨着地了,王大妈自然也高兴地合不拢嘴。不一会功夫,同村的杨大叔在儿子儿媳的帮助下,赶着一头内江猪过来了,不过这头猪好像知道自己要赴刑场,死活不配合,大叔在前面赶,儿子儿媳在后面推,再看这头内江猪,长得可真不赖,头大耳肥,身长体壮,一看足有三百斤,当它哼哼叽叽到来时,也累得杨大叔父子三人满头大汗。随着众人的夸奖,父子三人也不觉得累了,开心之情溢于言表。不大一会,我们家院坝外面的空地上,就聚集了近二十多头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猪。在众多的乡亲里,我一眼看见了李婆婆,只见她用手不停的抚摸着那头黑白花,眼睛直楞楞地望着它出神,大家说,是李婆婆一个人把这头猪养大,对它有感情,舍不得杀,但又没办法,于是,就有几个年轻的后生去劝婆婆,说马上再去为婆婆买上一头好猪仔,婆婆这才恋恋不舍地让人把猪赶走。

        时间过得快,说说笑笑间,一头头猪被赶上杀猪台,被放进开水桶里,众乡亲也是相互帮忙,帮着烧水、提水,烫猪、去毛,给猪体充气,翻肠,大人们不用指挥,却配合默契,活蹦乱跳的猪最后就成为光溜溜白花花一毛不剩的白条猪了,再被众人高高挂起,杀猪师傅三下五除二,整头猪被分割成若干小块,由乡邻笑眯眯地挑回家了。大人们不让小孩子去杀猪现场,只能看看左邻右舍谁家的猪大猪壮,向大人们要一些猪杂去喂自家的小狗,在大人们满意的笑声中期盼又一个美好新年的到来!

捉鱼

        捉鱼是我孩提时代最开心最刺激的一件事。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稻田里除了半年种植稻谷外,其余时间都是空闲的,便成为鱼儿们自由生长游弋的天堂。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时代,在纯朴的农民的眼皮底下,鱼儿们犹如雨后春笋般疯长,在我们上学的路上,成群结对的鱼儿们伴随着我们走过一块又一块稻田,竟然没有多少人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时隔几十年后的今天,想起那样的场景,仍然感觉温馨。当然,捉鱼是不可避免的。每到不上学的日子,就有人三人一组,五人一群,去稻田里查看鱼的大小多少,然后想方设法将这些鱼儿逮上岸,改善一下伙食,或者拿到集市上换成买盐买油的钱。

        捉鱼的方法很多,大人们一般都是将竹子砍回来加工成一个足有一平方米的竹兜,中间系上一根长长的竹杆,人只要站在岸上,将竹兜用力抛向稻田中很远的地方,然后再快快地收回来,来不急逃走的鱼儿便被牢牢地兜在竹兜里。还有一种方法是去下稻田里捉鱼,大人们同样用竹子编制成一个如喇叭口形状的罩,上小下大,下到稻田里发现哪里有鱼,便用罩快速地罩住,然后手伸进罩里稳稳地把鱼抓住。作为小孩子的我们,没有那么大的劲使用大人们用的东西,最简单的方法是发现哪里鱼多,便下到水中,在鱼多的地方垒起一道泥巴墙,然后用盆子将里面的水一盆盆舀出。随着水面的下降,鱼儿们开始上窜下跳,这时候也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候。鱼多的时候,只见整个水面全是鱼的影子,他们上下翻飞,左窜右跳,我们便加快舀水的步伐,没多少功夫,随着水尽,这些好动的家伙只好躺在泥巴上面,翻动着白花花的肚皮,任我们一一收入囊中。当然,这些只是一些普通的鲫鱼,如果遇到一些大的草鱼或者乌鱼(我们也叫乌棒,一般有七八十公分长,三四斤重),我们就会请大人来帮忙,每当这个时候,我们的幸福感,成就感就会油然而生。

        几十年后的秋天,当我再回到家乡,走在田埂上的时候,只见稻田里的水清澈见底,放眼望去,找不到一条鱼的影子。陪我的叔叔告诉我,现在的稻田已非昔日的稻田了,村民为了增加产量,往稻田里施大量的化肥、农药,不要说鱼,连虾都很难找到了。我听后默默无语,呆呆地看着平静的水面,仿佛又看到一群群无忧无虑的鱼儿正向我靠近,向我诉说着昨天的欢乐!

二叔

        叫二叔是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二,按照村里的风俗习惯就叫他二叔了。

        年轻的二叔在村子里是极受人喜欢的人,他有一身好手艺,村子里劳动生活用的工具,没有他不会做的。这些物什大都和竹子有关,像睡觉用的席子,筛米用的筛子,晒谷子大豆用的簸箕,背洋芋红薯用的背兜。总之,只要有竹子摆在二叔面前,他总能帮你编制一些你想要的生活用具、劳动工具,因此也有人叫他蔑匠二叔。

        我所居住的乡村雨多,一下雨村民们便无事可做,二叔这时候却成为村子里最忙的人。他总是有求必应,有请必到,帮着乡亲们编制各种用具,不管是一次两次还是一天二天,二叔完全沉浸在他的世界里了,有时中午都不回家,惹得二婶颇有怨言。可二叔却不管不顾,他说,一个村子里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别人要我去帮忙,岂有不应之理?报酬只是一顿午饭或者晚饭,二叔毫无怨言,有的村民为答谢他送他一些自家特产,一向温和的二叔就会板起脸来训人,说要是这样下次就不再来帮忙了,惹得村民忙满脸笑容赔不是,二叔的嘴角才有了笑意。

        我家和二叔家隔得不远,家里要有什么东西坏了,一准请二叔来帮忙。二叔来了,我们兄弟几人都会欢天喜地,要是夏天,就会主动地为二叔扇风驱蚊,要是冬天,也会为二叔生火取暖。当然,我们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二叔也是心知肚明。二叔除了心灵手巧外,还会讲很多的故事,特别是一些鬼故事。在那个精神生活极度贫乏的年代,能够听大人们讲故事,那是一件多么让人高兴的事。吃过晚饭后,大家围坐在二叔身边,在宁静的山村,听二叔讲某个村民在回家途中,经过一片坟地,手电突然不亮,在某个村子里,刚刚满月的男婴竟然被老鼠咬死等一个个稀奇古怪的故事,听得我们虽然有些胆寒,却意犹未尽,不愿意离开。

        我有时想,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也许就是现在人们心中的世外桃源,那时民风纯朴,村民们互帮互助,虽然还没有提倡和谐社会,村民们却把和谐发挥到了极致,现在我们之所以期盼着和谐,是因为离和谐越来越远了。像二叔那样的人,就能让整个村子都像一家人。

        后来,随着改革开放步伐的加快,村子里的人一个一个都出去打工了,二叔的儿子、女儿都离开了他。再后来,二婶也走了,只留下二叔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那栋老房子,守着几亩庄稼。有时候二叔也去儿女那里呆呆,但他不习惯,没几天又回来了。十多年后我回家去探望二叔,二叔老了,当我紧紧抓住那双曾经灵巧无比的手时,分明感觉到了苍老和颤抖。但从二叔的目光里,我读出了二叔的坚持,他离不开这片土地,这里有他剪不断的乡情,有他对过去生活的无比眷恋!


作者:文联 编辑: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