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18个昼夜,穿越被称为“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解放和田

来源:第十四师昆玉市     点击量:0   发布:2025-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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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个昼夜,穿越被称为“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解放和田

 很多年后,人们都忘不了七十六年前的一天——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日。那天上午,瑞雪初降,苍茫白色覆盖了荒凉沙海和沉寂的和田大地。

一个消息犹如平地惊雷,顷刻间传遍和田。

解放军来了。

和田马上就要被解放了。

古老的和田城一片欢腾,各族人民涌上街头,敲锣打鼓,载歌载舞,在异常热烈的欢呼声中,迎接一支满身风尘却斗志昂扬的部队——一群用时十八个昼夜,穿过被称为“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胜利抵达和田的解放军战士。

这支部队来自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第一兵团第二军第五师第十五团,他们一共是一千八百零三名战士,完成了一千五百五十多里沙漠行军,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和田。

这是一组注定要被载入史册,被人们永远铭记的数字。

他们浩浩荡荡进入和田城,宣布和田解放。人群中响起一声声高呼:“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古老的和田城,欢腾了整整一天,到处洋溢着欢乐和幸福。入夜后,各族百姓依然兴奋,为解放军的到来和即将开始的新生活而难以入眠。

七十六年过去了,今年九十六岁的杨世福,是那批穿越“死亡之海”战士中最后一位尚在人世的“沙海老兵”。他仍记得解放和田时的场景。

这天,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沉默着从床榻缓缓起身,在儿孙们的帮助下穿上军装。然后挺直脊梁,举起右手,颇为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那一刻,时间仿佛倒退,这位老人的历史被带回到了过去。

维吾尔族向导玉苏甫大叔最喜欢对战士们说的一句话就是,走过这片沙漠,就是绿洲——和田,也就到了。

白天,绵延千里的沙漠在阳光下闪出锋利的白光,像一条真正的白色盘龙那样,把天空衬托得苍白宽广。太阳像悬空的火球,蒸烤着无遮无掩的漠土,袅袅白烟似雾非雾,股股烟尘似龙非龙,向着天际旋转升腾而去。

战士们在漫漫沙海中行走,很少有人把目光往天上看,至少,不往比自己脑袋高的地方看。看多了,会觉得人更渺小,更无力。

途中到处遍布沙丘,可怖的荒凉感是他们挥之不去的梦魇——沙地上,经常会出现几具骆驼风干了的尸体,地上散落着古人留下的零乱箭头,破损的丝绢碎片,还有一些骨头在地上依稀可见。好像不久前,这里刚发生过一场过往的商队与强盗之间的激烈冲突。

这座沙漠并不寂寞,时间往前一两千年,能看到来自龟兹、乌孙、高昌、尼雅以及印度、帕米尔、波斯的商人,从这里走向中原地区。每年的夏秋时分,这些商人们顺着河流或穿越荒原会聚玉门关,把这里当作是一个商品中转站,卸下葡萄、香料、沙金、盐、玉石、铜器、动物的皮毛、药材以及植物的种子等货物,再从这里把货物运到自己的国家去。他们的脸被炽热的阳光晒得绯红,空气中有茴香、肉桂,植物染料、灰尘、汗液以及烈日留下的灼热气息……

此刻,战士们在沙漠数天的行进,最让人伤脑筋的是水的问题。和田河在地图上看,是一条河流,但实际上只是一条干涸的河床,到了洪水期才有点水。

到了中午,沙海中烈日炎炎,地表灼灼,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沙地上,地表温度急剧升高,战士们在无边无涯的沙海行走,身上的水壶已滴水无存,没有水喝,导致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像要冒出一团火,嘴唇干得起了皮,好像一说话,那干皮就要往下掉。

沙漠中的水源地极度匮乏,每一滴水都珍贵无比,为了寻找低洼地残存的积水,一路上,战士们费尽周折,常常只能喝苦水,更多的时候,根本找不到水喝。他们常常要忍受着干渴的煎熬,强撑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前行。脚下的沙地柔软而又难以着力,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不少战士的脚上磨出了血泡,但没有一个人掉队。

“最难过的是第七到第九天。部队严重缺水,走十二个小时都喝不上一口水,许多战士的嘴唇干得裂了血口子。”杨世福回忆起七十六年前的沙海穿越,宛如昨日。

这天,副团长贡子云看着脚下的沙丘,颇为迷惑地对黄诚说:“很奇怪——”

“奇怪什么?”黄诚问道。

贡子云说:“我是说‘沙漠’这个词。‘沙’和‘漠’都有‘空旷、无垠’之意,合起来就是‘沙漠’的名称。‘沙漠’常与干旱、缺水等词汇密切相关。但这两个字都有三点‘水’,为何一个代表极度缺水的地域名称中,会有‘水’这一元素呢?”

一说到水,黄诚沉默了。

他知道,在这样的极端环境下,在沙海中徒步数天的部队官兵又是整整两天没有喝上水了。

黄诚眼望四周,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将唾液狠狠地咽了下去。然后细眯着眼,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那连绵沙丘的尽头处,隐约可见一小片绿洲。地面的水汽使地平线波动扭曲,阳光折射下的地面出现了一个水波荡漾的大湖,影影绰绰的湖面有波光闪动,岸边有树木、房屋的隐约轮廓,还有少男少女们在欢歌起舞。

他心头一喜,好像甘甜清凉的湖水正发出美妙的叮咚声,他向身后大喝一声,裹紧衣服快速行进。

身后,战士们的脚步起落处,溅起漫漫黄沙……

走了很久很久,才发现那片所谓绿洲中的大湖,竟是海市蜃楼。

部队在大沙漠行军的第七天,凌晨三点多,他们就出发了,一直走了十二个小时,仍然找不到方向。战士们都沉默不语,但内心都渴望有人突然张嘴,说出一句找到了路的话。

但是一直没有那样的声音。

更麻烦的是,有的战士患了奇怪的病:身上起小黑疙瘩,皮肤发青,眼窝深陷,有几个人甚至昏倒过去,处境十分危险。

黄诚代政委与贡副团长商量了一下,由他照顾部队,黄诚则带着警卫员和向导阿布都拉老大爷前去找路,确定前进的方向。

一定要找到方向。

此时,全团的希望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找方向的路上,黄诚让向导阿布都拉老人仔细想一想附近哪儿有路,哪怕是不好走的地方,或者是大概的方向,只要可行就可以。

阿布都拉望着前方的沙丘想了一会儿,然后用鞭子一指:“走吧,我记得前头有一个水潭,早年前我在那里放过牧,住过一些时日,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了。”

“去看看吧,说不定上天会眷顾我们。”黄诚说。他的意思是,只要找到那个水潭,就可以让阿布都拉判断出可行的方向。

待他们赶到后,下马一看,那个积水潭早已干涸,早已变成被沙子掩埋的干沙坑。

阿布都拉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叹息,一边抓起小铁锹拼命往下挖,恨不得一下子挖穿这个干硬的土坑。

黄诚的警卫员魏建立也着急地帮他挖,谁知越挖沙土越干,连一点湿土也看不见。

怎么办?

“往前走,不要泄气,我们继续找,一定会找到方向!”黄诚给大伙儿打气。

于是,他们翻身上马继续往前走。只要一碰到长草的地方,就有希望,因为有草的地方有羊,有羊的地方一定有人,有人就可以知道接下来要行进的方向。

正在这时,伴随着一阵嘈杂声,远处出现了一片海子,海子旁有参差不齐的树林及高矮不一的房屋,

“好像是一个村庄,快看,村子前边十几个当地百姓在跳麦西莱甫呢!”警卫员魏建立高兴地指着前方。

“不会吧,这里明明是沙海,哪来的村庄,不会又是‘海市蜃楼’吧?”一路上,战士已被这种“海市蜃楼”骗了好几次。

“要不去看看吧,万一这次是真的村庄呢?”他们一下子兴奋了起来,高喊着,“咱们抓紧时间走吧,到了村庄就有水喝了!”

“好啊好啊,前边有水了……”

一想到水,战士们沉重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待距离“村庄”越来越近,此前所看到的绿洲之地的房屋,其实是一面展开的大布景,而那些所谓的“老乡”,原来是部队的文艺队伍,穿着维吾尔族服装在跳舞呢——那位活泼的维吾尔族少女,是宣传代股长王恩之扮演的,战士郭海头戴军帽,穿着从维吾尔族向导那里借来的黑袷袢,正说着快板呢:

同志们!快加油,

要喝开水别发愁,

我这没有前边有,

咱们还是快点走——

战士们看节目入了迷,暂时忘掉了口渴,咧着干渴至极的嘴,纷纷拉着郭海的手笑着说:“这个节目真好,我们爱看,再给我们表演一个吧。”郭海连连点头说:“好好好。”说着,便敲着一只洋瓷碗,拉起了洋片:

你往这里看啊!

你往这里瞧哪!

这就是咱们五连不掉队,

帮别人、背双枪的杨三保——

就这样,战士们跟着出色的鼓动员郭海一路往前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开心,仿佛忘记了口渴,也忘记了累和乏。

就在这时,他们在荒无人迹的胡杨林中,发现了一堆熄灭的烟火。断定这是侦察排发出的信号。于是立刻赶上前去,果然,打前站的同志已经找到方向!

黄诚心底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他让警卫员立刻去通知部队,其他人赶忙拾柴烧水。

待天黑透时,后面的大部队赶了过来。

屈指一数,在这进一步退半步的流沙路上,他们在这一天身负重荷,为了找到方向,竟然在沙海中徒步行走了大半天。

当地百姓流传着一句古老的谶语:“能听见沙粒呼吸的人,才能活着走出这片吞噬过十二个月亮的死亡之海。”

当他们踏进这片被风雕琢了千万年的沙海时,就深知这将是一场与自然、与自我极限的挑战。沙漠中的烈日如同凶猛的野兽,正午的太阳钉在滚烫的沙丘上,大地如焰,炙烤着每一位战士的身躯。

向前推进了仅仅两天,又面临缺水的难题。

起初,大家还能凭借初入沙漠的新奇和满腔的热情坚持,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水的匮乏成为最致命的威胁。

残酷的现实摆在所有人面前——还能在哪里找到水?

沙漠腹地,沙尘烟雾罩天地,风吹流沙起,飘打脸和身,迎着风沙行进有阻力。班长下令,向右转,侧着身子减阻力,拉下帽檐遮挡脸,喘着粗气向前去。沙尘顺着呼吸进入肺,只因缺水嗓门干,嘴唇干裂出血丝。

水、水、水,多少战士的水壶见底。

说实话,那时候,一滴水能换一个金疙瘩。其实,就是有金子,又到哪里去换水?这时候才体验到缺水的艰难,拿起水壶底朝天,半天才控下一滴水。

战士们一个个嘴唇干裂,眼神中透露出对水的极度渴望。王德平,一个平日里活泼开朗的战士,因两天没喝上水,身体严重脱水,整整一天没有说一句话,直至天黑时分虚脱,昏迷了过去。战友们心急如焚,只能用担架抬着他艰难前行。

连长,那个在部队中如同定海神针般的人物,此刻眉头紧锁。他从自己的行李卷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水壶。这个水壶里的水,是他一直舍不得喝,留给昏迷战士的“救命水”。

连长看着干渴的战士们,心中满是痛苦。他深知这一壶水意味着什么,但看着昏迷的王德平,他咬了咬牙,毅然打开壶盖。他没有喝,只是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假装喝了一口,然后递给身后的战士:“润润嗓子止唇裂。”

他的嘴唇疼痛,而且裂开了口子,但他没有喝一滴水。

然后一个一个往下传,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地喝壶里的水,水壶在战士们手中传递,每一双手接过,都带着对生命的渴望,也带着对战友的关切。正因为如此,没有一个人喝水,大家只是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假装喝了一口,然后递给身边的战友。

战士单仕望已经两天没喝水,渴得嗓子直冒火,但是仍再三推让不接壶,班长走过来对他叫道:“单仕望!”

“到。”

“我命令你喝一口水。”

单仕望无奈接过水壶,对着水壶似乎把水喝了,他不沾嘴,把水壶递给班长,班长说:“单仕望,你喝了没有。”

单仕望说:“喝了喝了,咋没喝。”

班长摇摇水壶,觉得壶里的水还是那么多。

当水壶再次传回连长手里时,一壶水只少了一小口。

这时,战士黄增珍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羞愧地低下了头——那一小口水,是他喝的。当时,他渴得嗓子冒烟,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幻影,水的诱惑如同一股强大的力量,让他无法抗拒。他抿了一小口,那一刻,清凉的液体滋润了他干涸的喉咙,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后半生无尽的愧疚。

“我怎么能喝这救命水呢?”黄增珍在心里不断地责问自己。他看着昏迷的王德平,看着其他同样干渴却强忍着的战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多么希望时光能倒流,让自己能克制住那片刻的欲望。

部队继续在沙漠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黄增珍的心中,那“一口水的愧疚”,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一口水的愧疚”从未在他心中消失。在随后的几十年里,他经常向身边的人提起这件事。每一次提起,他眼中都充满了愧疚和自责。他会对年轻的战士们说:“孩子们,在那种极端的情况下,每一滴水都无比珍贵,我们要时刻牢记集体的利益高于一切。”

有一次,黄增珍的孙子来看望他。孙子好奇地问起他年轻时的故事,黄增珍便把这件事详细地讲给了孙子听。孙子听完后,笑着说:“爷爷,您当时也是太渴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黄增珍却严肃地说:“孩子,你不懂。在那个年代,我们每一个人都肩负着责任,我们的每一个行为,都关乎集体的生死存亡。那一小口水,虽然看似微不足道,却违背了我对战友、对集体的承诺。”

随着时间的推移,黄增珍的身体渐渐不如从前。但他心中的愧疚却愈发强烈。他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回忆着那段艰苦的岁月,回忆着那“一口水”的故事。他觉得自己一生都欠战友们一个交代,欠着那“一口水”的救赎。

在晚年,黄增珍积极参与各种革命传统教育活动,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教育着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他希望他们能够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明白集体利益的重要性。

有一次,学校邀请黄增珍给学生们作演讲。他站在讲台上,声音有些颤抖,但眼神却无比坚定。他讲述了自己在沙漠中的经历,讲述了那“一口水的愧疚”。他说:“孩子们,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是无数革命先烈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我们要珍惜每一滴水,珍惜每一份资源,更要珍惜我们这个伟大的集体。”

学生们被黄增珍的故事深深打动,他们用热烈的掌声表达着对老人的敬意。那一刻,黄增珍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一口水的愧疚”似乎也得到了一丝慰藉。

二〇一〇年,黄增珍老人走完了他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紧紧握着家人的手,轻声说:“我这一辈子,最愧疚的就是那一口水啊……”

清代诗人施补华在《大风》中曾写道:“瀚海茫茫沙怒卷,人马吹空似蓬转。”茫茫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沙尘暴说来就来。当沙暴呼啸,驱赶着无根的沙子,促使它们不断地流动、翻滚、聚合;待沙暴止息,壮阔的沙海中隆起一个个被风吹出的沙丘,当时间无声地嵌进沙子,使得这些酒窝形状的沙丘,在跌宕起伏中有了某种韵律。

十五团行军在沙漠的第十天,就与这样的沙尘暴不期而遇了。

这是一个与前一天没什么区别的行军日。

清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天空湛蓝,没有一片巴掌大的云片儿。战士们早早地出发,又开始了一天的行进。

蒙蒙霭气如烟似雾,蜿蜒不绝地蒸腾在沙海之上,沙海深处隐现出令人不安的异常兆头。

战士郭海正低着头,给向导的驴子喂饲草,突然,他感觉身后吹来一股强烈的气流,一种沉浊的声音弥漫而来,还夹杂着奇特的尖啸声。他猛一回头,发现沙海尽头处出现了一堵从未见过的墙——一堵赭红色的墙。

这堵墙,无法预测它的高度和距离,它的根在沙海里,其顶端嵌入天幕,说它是墙,可它却像个巨大的活物一般在地面缓缓移动,在移动中,不时发出一种沉闷雷声爆裂似的巨响,像一种从未见过的野兽在呼吸,给人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他大喊一声:“糟了,沙尘暴来了!”

原先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沉起来,天边像黄缎一样的厚云顿时变得灰黑,天一下子就暗了,只有东南方向的天边留有一块狭长的亮色,像是被疾风裂开了一个口子,而这个口子犹如一个法力巨大的魔圈,吹着“魔鬼的乐曲”,不顾一切地在荒原上狂奔而过。

随之传来的,有如大海浪涛咆哮之声;有如金戈铁马战场上的鼓角悲鸣,隆隆地滚过来。继而,横沙立土,遮天蔽日地奔袭过来。这就是塔克拉玛干沙漠中万古不变的沙尘暴。

在沙漠中行进的战士们,自然也被卷入了这场不期而遇的沙暴中。

很快,这堵巨大的风墙,从战士头顶上缓缓压了过去。顿时,大家感觉自己的呼吸像被风沙噎住,像是溺水一般,眼前的一切都被吞噬了。

驴车上刚刚摞好的米袋子与饲草料堆,被大风刮得呱嗒作响,眨眼间便倒塌下去,

不一会儿,厚厚的沙尘贴附在大家脸上,每一次呼吸都会有沙尘吸附在鼻翼,一位战士感觉自己的鼻孔在不停地吸取空气中的尘灰,他赶紧捂住口鼻,才好受了一些。

他赶紧跑回队伍中。发现几十个人影都在尘沙中浮动,他不敢大声讲话,感觉自己一开口,声音就会变浑浊,就会被淹没。

天地间飞沙走石。

东边的沙漠在往西边的戈壁滩搬家。一部分沙漠携带着遥远地方的灌木,呼啦啦地朝着未知的方向奔逃。沙粒在迁徙的途中落在了战士、马及骆驼的耳朵、眼睛和鼻孔里。

骆驼身上的驼峰,又安静又害怕地耸立着。沙丘中的蓬蒿草像碎纸片似的,在风中飘浮。

阿布都拉说,很长时间没看到有过这么猛的沙尘暴了。

天地如铅皮一样重,已看不出颜色。要命的是,随军行进的马和毛驴,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见怪不怪,一个个裹在沙尘中,像被沙子活埋了一小半,远远看去,像一个个会活动的泥胎。最后,也只能听到它们绝望而急促的喘息声。而战士们也一样,本能地低着头、拉着手,躬着身一点点地挪动。

有位战士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感觉他每一声干咳,在震落更大的尘灰团。他感觉到了这些,便忍住再也不发出声音,像被沙尘凝固在了巨大的阴影中。

好几峰骆驼野性发作,卧倒在地,发出恐惧的吼叫。

队伍是前进呢,还是原地停止?

黄诚踌躇不决,便通过电台向师部请示。

师首长的回答是:“情况紧急,不得停留。”

于是,战士们顶着沙尘暴继续前进。风沙打得他们睁不开眼睛,站不稳脚。战士们被风刮得身子斜出去,一个个像是刚从沙窝里爬出来,脸面、耳朵、鼻子里——浑身上下塞满了沙粒。但是,大家仍手挽手地迎着沙暴艰难前进。

这一天,战士们在大沙暴中,走了整整一百一十里。

……

作者: ,原载:新华军事


作者:王族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