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强夫妇口述
张国强 (1947年6月—),男,汉族,安徽宿县人,1964年进疆支边,一直在四十七团六连工作,1999年退休,退休前为四十七团六连职工。
张国强爱人白拉克孜汗·卡斯姆 (1953 年 2 月—2019 年 4 月 7日),维吾尔族,第十四师四十七团人,1969 年与张国强结婚,家属。
采访者注:张国强白拉克孜汗·卡斯姆夫妇是一对民汉夫妻,自由恋爱结婚,采访时张国强老人由于青光眼失明,由老伴照顾。
老兵精神对我们一家影响很大
张国强:我是安徽宿县人,1964年,我18岁的时候响应国家号召进疆支边,一直在四十七团六连种地。我种地是把好手。那时团里让种什么就种什么,主要种玉米 (苞谷)、小麦和棉花。团里大规模种红枣的时候我就已经退休了。
我有一点文化。我爱好音乐,会吹笛子、拉二胡、手风琴什么的,吹拉弹唱,唱歌跳舞样样行,但是是业余的,遇到活动的时候我就是人才,团连领导及左邻右舍都喜欢我。那时我老婆 (白拉克孜汗·卡斯姆) 朴实勤劳、美丽善良,也能歌善舞,于是我们俩就自由恋爱了。我们是1969年结的婚。那时恋爱结婚的时候她娘家人不反对,但是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她娘家的人开始反对。对她说,你赶紧离婚吧。压力很大,我们两个走到街上都有人指指点点。不过我的老婆都能顶得住,她扛过来了,没有离开我和孩子。
我们结婚49年了,这辈子我们连吵架都没吵过,我们家的全家福挂在我们老兵纪念馆里。我们有 3 孩子,一个男孩,两个女孩,最小的女孩子叫张媛,在我们四十七团老兵纪念馆当解说员。她2007年大学毕业后,就到广州去找工作,月工资近万元,还在广州买了房子,她想着多挣钱,把我们接到广州一起生活。可是我们不愿意离开四十七团。2012 年,我们搬到楼房住了,我患有青光眼,如今双目几近失明,行动不便,我老婆做了心脏手术正在康复期,搬到楼房去住,对于我们老两口来说实在不方便。我小女儿为了能更好陪伴和照顾我们老两口,放弃广州的工作和生活,回到四十七团,回到了父母身边。刚回来时小女儿一点也不适应,我就给她讲我刚来四十七团时也有各种不适应,条件多么艰苦,现在经过这么多年的建设,很多老兵的奉献,四十七团的条件比起我刚来时好多了。她也就慢慢适应了。她普通话讲得标准,每天在四十七团纪念馆向参观的人讲老兵的故事和四十七团的历史。她当了纪念馆的解说员后,我发现她有了很大变化,她对我说,每天在纪念馆,她都零距离感受英雄部队穿越“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英勇杀敌解放和田的场景,感受沙海老兵的光荣传统,灵魂得到升华…… 每当看到那些黑白老照片,都会把老兵精神和支边青年的艰辛故事讲给别人听,都觉得这是一个伟大的事业, 更加热爱兵团,敬佩老兵,更加理解父母的艰辛与不易,同时也更加坚定留在团场的信心。
2018年兵团春节联欢晚会上,张媛还带着一面特殊的国旗登上了兵团春晚舞台,这面国旗是 2016 年 12 月 22 日在天安门广场升起过的一面五星红旗,它是伟大祖国的象征,是各民族团结的象征,它代表着祖国对边疆人民的关心。
我们家是个特殊的家庭,但我的 3 个孩子找的对象都是汉族。我老婆 (白拉克孜汗·卡斯姆) 的汉语是跟我学的,不过我倒没有学会维吾尔语。我现在退休了,但现在眼睛失明了,要靠我老婆来照顾我。我们俩经常搀扶着携手在团部大楼纪念广场散步,走累了就坐在台阶上,唱上一两首当年的劳动歌曲。感谢共产党的政策,我们走在大街上也可以抬头了。哎呀,你们能早几十年前到这里来采访我,我的眼睛不会成这样了。(开玩笑说)
白拉克孜汗·卡斯姆:我的爸爸爸妈妈一直都在四十七团工作。我爸爸是 1949 年和田解放之后在四十七团当的兵,一九七几年退休,之前是在四十七团九连山上放羊,后来连人带羊调到六连工作。我爸爸1997年去世的。我没上过学。我和他 (特指张国强) 是1969年经过自由恋爱结的婚,他什么都会做,又是共产党员,我爸爸和家里人都很喜欢他。我有 6个兄弟姐妹,我是家里的老大,姐妹中只有我嫁给了汉族人,我的妹妹们都接纳这个汉族姐夫,她们都喊他姐夫,去年有一个妹妹得病去世了。我和他 (张国强) 有 3个孩子,老大 (男孩) 在四十七团种红枣,老二是个女儿嫁到了广州,最小的女儿叫张媛,在老兵纪念馆工作。
我十七八岁就嫁给他了,嫁给他一点也不后悔,我们是自由恋爱的,觉得哪里都好。我们从来没打过架。
我的 3 个孩子找的对象都是汉族。我的两个女儿长得漂亮,她们的维吾尔族同学也都追她们,我第一个反对,要找就找汉族的。我二女儿在广州结婚生子,她的民族特征很明显,但广州那边包容性很强,她也不觉得和别人不一样。她从小和她的民汉同学一起长大,小时候也看见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他们这些民汉同学相处得很好。她在广州嫁的是汉族人,喜欢她也喜欢我的家庭。
他的老家是安徽的,我跟他回去过。他家里的人都很喜欢我。冬天回去的,待了两个月,其他时间要种地,我是带着 3个孩子一起回去的。他们家人都让我们留下,随便做个什么生意都可以。我坚持要回来的,我第一个想到的情况是因为我们 (四十七团) 这边有退休工资。老了以后,干不动了可以退休。
我的普通话是我结婚之后跟他学的,他懒,没学会维吾尔语。
我们娘家在我和他恋爱结婚时没反对,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不同意了,让我和他离婚,我不同意,娘家人就八十年代就和我划清界限,就到现在也不来往。
我和他结婚的时候住的是地窝子。有时候晚上睡觉,“哗啦”一下,地窝子塌了就把人埋起来了。经历了地窝子、草把子房、土块房、砖房,现在我们住的是楼房。2012年开始住,住5年多了。
他得的是青光眼,年轻的时候他老是眼睛疼,也没去医院,一直干活,后来发现的时候就不行了,也没办法治了。我们出门都牵着手,别人都以为我们很恩爱,实际上是因为他眼睛看不见。
我们家饮食上没分开,都在一起吃。有一阵子,我们走到街上,持宗教极端思想的人指指点点,有的当着面咒骂我们。现在他们不敢了。
采访时间:2018年1月28日上午
采访地点:四十七团京昆小区张国强家
采 访:李书群
录音及转文字:辛敏 王玉梅 杨丽云
文字整理:李书群 司宇亮 辛敏
作者:文联 编辑: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