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过钱祠
作者:杨方中
秋光正好,是一年里最通透的时节。阳光滤过柳浪闻莺层层叠叠的叶子,洒下碎金似的光斑。我就在这样的光景里,信步走进了钱王祠。祠宇静静地立在湖畔,黛瓦粉墙,飞檐翘角,与周遭的湖光树影融为一体,仿佛不是一座建筑,而是从这片土地里自然生长出来的一段旧梦。
这里纪念的,是千年前那位名叫钱镠的吴越国王。说起杭州的古人,人们总先想起白居易、苏东坡,想起他们的诗酒风流。然而,若论将筋骨与血脉深深埋入这方水土,真正塑造了杭城最初轮廓与性情的,恐怕还得是这位从盐贩起家,最终割据东南的“钱王”。
那时的杭州,还叫余杭。虽得运河之利,初露头角,但在江南的版图上,仍像一个清秀却未完全长开的少年,站在古老雍容的苏州与绍兴身旁,总带着几分青涩。是钱镠,给了它第一次庄重的加冕——他将这里定为吴越国的都城。于是,这位君王便以杭州为绢帛,以雄心为笔墨,开始了他传世的描绘。
他筑城。府城、罗城、王城,三重城郭次第铺开,像给杭州穿上合身的铠甲,又勾勒出它成长的骨架。那腰鼓形的罗城轮廓,竟如此顽强,穿越了十多个世纪的风烟,依稀还叠印在今天杭州的老地图上。他筑堤。面对喜怒无常、侵田吞舍的钱塘江潮,他下令修筑百里的海堤,宛如伸出一只坚定的臂膀,将狂野的潮水轻轻推挡回去,护佑身后的万家灯火。他治湖。白居易疏浚过的西湖,百年后又复淤塞,他便组建起专门的“撩湖兵”,一遍遍为这城市的明眸拭去翳障。他亦广建佛寺与宝塔,梵音钟声,从此深深浸润进杭州的呼吸里;保俶、雷峰、六和,几座塔影,成了西子湖千年不变的清姿侧影。
这便是一个开国者的格局:一半是夯土垒石、审慎务实的工程师,另一半,则是怀揣信仰、仰望星空的诗人。他让这个偏安一隅的王国,竟也有了“遣使册新罗、渤海王”的海外交涉,让越窑的青瓷,随着钱塘江的潮信,去往更远的波涛。
而更令人慨叹的,是他为家族留下的那份《钱氏家训》。它不悬空,不蹈虚,将宏大的“家国天下”,化入最质朴的叮咛里。它说“心术不可得罪于天地,言行皆当无愧于圣贤”,这是修身的尺规;说“欲造优美之家庭,须立良好之规则”,这是齐家的经纬;说“不见利而起谋,不见才而生嫉”,这是涉世的明镜;说“官肯著意一分,民受十分之惠”,这是为政的慈悲。读这些句子,仿佛能看见一位睿智的老人,并非在颁布律令,而是在灯下与儿孙闲话,将一生的洞察与期盼,熬成这剂温厚而刚健的传家药方。
他筑城。府城、罗城、王城,三重城郭次第铺开,像给杭州穿上合身的铠甲,又勾勒出它成长的骨架。那腰鼓形的罗城轮廓,竟如此顽强,穿越了十多个世纪的风烟,依稀还叠印在今天杭州的老地图上。他筑堤。面对喜怒无常、侵田吞舍的钱塘江潮,他下令修筑百里的海堤,宛如伸出一只坚定的臂膀,将狂野的潮水轻轻推挡回去,护佑身后的万家灯火。他治湖。白居易疏浚过的西湖,百年后又复淤塞,他便组建起专门的“撩湖兵”,一遍遍为这城市的明眸拭去翳障。他亦广建佛寺与宝塔,梵音钟声,从此深深浸润进杭州的呼吸里;保俶、雷峰、六和,几座塔影,成了西子湖千年不变的清姿侧影。
这便是一个开国者的格局:一半是夯土垒石、审慎务实的工程师,另一半,则是怀揣信仰、仰望星空的诗人。他让这个偏安一隅的王国,竟也有了“遣使册新罗、渤海王”的海外交涉,让越窑的青瓷,随着钱塘江的潮信,去往更远的波涛。
而更令人慨叹的,是他为家族留下的那份《钱氏家训》。它不悬空,不蹈虚,将宏大的“家国天下”,化入最质朴的叮咛里。它说“心术不可得罪于天地,言行皆当无愧于圣贤”,这是修身的尺规;说“欲造优美之家庭,须立良好之规则”,这是齐家的经纬;说“不见利而起谋,不见才而生嫉”,这是涉世的明镜;说“官肯著意一分,民受十分之惠”,这是为政的慈悲。读这些句子,仿佛能看见一位睿智的老人,并非在颁布律令,而是在灯下与儿孙闲话,将一生的洞察与期盼,熬成这剂温厚而刚健的传家药方。
作者简介:
杨方中,男,汉族,祖籍四川省南充市南部县,中共党员,1993年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参加工作,现任职于兵团第十四师昆玉市。喜欢文学,有诗文见诸报端,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著有报告文学《大漠丰碑》、诗歌集《云海苍茫出昆仑》、系列丛书《老兵精神研究》《沙海老兵口述史》(合著)等。
•文学评论•
风过千年,精神永存
—— 评杨方中《风过钱祠》
◎三无
《风过钱祠》以秋日访古为引,借钱王祠这一文化地标,串联起吴越国王钱镠的历史功绩、《钱氏家训》的精神传承与后世钱氏族人的文明接力,在湖光山色与历史烟云的交织中,完成了一次对文化根脉与精神价值的深情叩问。
文章文笔清丽而厚重,叙事温婉却有力,将写景、叙事、抒情、议论熔于一炉,既是一篇意境优美的游记散文,更是一曲传承千年的精神赞歌。
在叙事视角与结构安排上,文章展现出精妙的层次感。
作者以 “信步走进钱王祠” 的当下视角切入,先以白描手法勾勒祠宇与湖光树影相融的景致,营造出 “旧梦” 般的历史氛围感;随后自然转入对钱镠功绩的回溯,从定都城、筑城郭、修海堤、治西湖到建寺塔,以 “工程师” 与 “诗人” 的双重定位,立体呈现了这位开国者的务实格局与精神情怀,弥补了人们对杭州历史记忆中 “重白苏而轻钱镠” 的认知偏差。
接着,文章的重心从 “事” 转向 “道”,聚焦《钱氏家训》这一核心精神载体,通过摘录家训中的经典箴言,解读其修身、齐家、涉世、为政的深刻内涵,将抽象的家训转化为可感的 “传家药方”。
最后,文章又从历史回归当下,以钱氏后人 “三钱”、钱穆、钱钟书等诸多名家的成就,印证家训的绵长药力,再以走出祠门的回望收束,形成 “当下 — 历史 — 精神 — 当下” 的闭环结构,让历史与现实产生强烈共鸣。
在情感表达与思想深度上,文章实现了 “景、情、理” 的高度统一。
作者对钱王祠的描写并非单纯的景物铺陈,而是将情感与思考融入其中:“黛瓦粉墙,飞檐翘角” 的祠宇是历史的见证者,“穿过廊柱的湖风” 是精神的传递者,“暖金色的夕阳” 则为这份传承镀上温情的底色。
文中对钱镠的赞颂,没有停留在帝王功业的表层,而是深入其 “护佑万家灯火” 的民本情怀与 “遣使海外” 的开阔视野;对《钱氏家训》的解读,避开了说教式的阐释,而是以 “灯下与儿孙闲话” 的温情想象,凸显其 “温厚而刚健” 的精神特质。
更难能可贵的是,作者通过钱氏家族千年传承的案例,提炼出超越个体与家族的普遍价值 ——“将‘家’与‘国’熔铸一体的信念”“修身之诚、齐家之严、治国平天下之担当”,让文章的思想深度从对一个家族的致敬,升华为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神内核的守望。
在语言艺术上,文章兼具诗意与质感,文辞典雅而不晦涩,灵动而不失厚重。
比喻的运用尤为精妙:将杭州比作 “未完全长开的少年”,生动展现钱镠治理前的青涩;将钱镠的治理比作 “以杭州为绢帛,以雄心为笔墨” 的描绘,形象凸显其开国者的气魄;将家训比作 “传家药方”,贴切表达其滋养后人的精神力量。
同时,文中多处运用对仗、排比,如 “夯土垒石、审慎务实的工程师” 与 “怀揣信仰、仰望星空的诗人” 的对比,家训中 “心术不可得罪于天地,言行皆当无愧于圣贤” 的对仗,既增强了语言的节奏感与表现力,也让思想表达更具张力。
此外,文章的语言节奏与情感脉络高度契合,从开篇写景的舒缓,到叙述功绩的沉稳,再到解读家训的恳切,最后到升华主题的激昂,层层推进,引人入胜。
《风过钱祠》的价值,不仅在于让读者重新认识了钱镠这位被忽视的 “杭城塑造者”,更在于它揭示了文化传承的真谛:真正的纪念,从来不是凝固的塑像与冰冷的石料,而是那些能够穿越千年的精神价值。
当风穿过钱祠的廊柱,当家训融入后人的血脉,责任、远见、家国情怀这些美好的品质,便成为了跨越时空的精神接力。
文章以细腻的笔触、深刻的思考,为我们展现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生命力,也让我们明白,在时代的浪潮中,唯有坚守与传承这些核心价值,才能为个人、家族乃至民族的发展,寻找到最坚实的精神根基。
作者:杨方中 编辑: